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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天给了我们每个人一副拼图。有人运气好, 拿到完整又漂亮的拼图,只需要一片一片拼起来,就很好看了。有些人拿到缺角的拼图, 一生都会觉得不完整不开心,总想着要把缺憾补起来。前者很少很少,后者很多很多。

我都不是。我把拼图弄丢了, 既不知道丢了多少,也不知道还留多少,干脆就不玩了吧。

——司芃日记

第二天一早,孙莹莹就问司芃,她和凌彦齐之间有什么进展。当然这不是原话,原话要糙得多。司芃说没有。她不打算找事,也不想留什么念想。

孙莹莹说了句:“你干脆出家得了。”就没再来烦过她。

司芃也不打算给凌彦齐——他想要的机会。

她只是一面镜子, 映照出他与这个世俗社会偶有的疏离。他们之间最好的距离,就是这样相互观看着。走得太远,与陌生人也没什么分别,走得太近, ……, 凌彦齐不说了么,他有预判,他不说喜欢或爱, 不说要在一起, 也不设想以后会幸福, 普通男人大概都会那么表白吧, 神情迫切,言辞坚定。

那是因为他清楚地看到,被伤害才是归途。

许久,司芃都没有这样哀伤的时候。为自己,也为凌彦齐。

司芃的回绝,凌彦齐也不意外。他的表现真是差劲,他比想象中的还要卑微慌张、懦弱犹疑,难为司芃还能听懂。

他忆起那晚,月光洒在她脸上,鼻梁两侧留下忧伤的阴影。司芃后退进幽暗的楼道,说:“你还什么都不了解我。”

凌彦齐低头一笑,心想了解也得要你给机会,不是吗?再抬头时,司芃已消失在楼梯拐弯处。楼道口的声控灯亮了,一直到五楼,然后全都熄了。

世界重新归于寂静,只剩头顶的月光。

来时的路,他是记不清了。等走出定安村,才发现司芃绕了路。有一条更为宽广笔直的路,直通宿舍和咖啡店。村里的商业几乎都在那里,白日里是便利生鲜店、快餐厅和麻将馆,到了夜里,露天的烧烤排挡摆满一条街,此刻正烟熏火烤着。

他没有回家,就在姑婆这边睡了,第二天直接去公司上班,也没来得及吃早餐。

肚子里少点糖分,碌碌无为一个上午。还好没有正事,只是去听会。

回国后有一年半的时间,凌彦齐在不同的基础管理岗上轮岗。去过招拍挂和施工现场、做过产品标准化研究、参与过预决算、统计过销售数据。

什么都懂一点,什么都不精。这是卢思薇对他在一线岗位辛苦工作的评价。但她还是发现了儿子的优点。虽然不甚用功,但记性和逻辑真是好。

那是2015年的7月2日,下午没有特别重要的事,卢思薇便翻开了堆积如山的报告。其中便有凌彦齐提交的一份销售报告。

压根就不是什么重要的报告,只是卢思薇想看看凌彦齐做得如何。这一细看,两眼都恨不得能喷火。立马就把人叫上来:“这数据,你觉得合理么?”

凌彦齐摇头:“不合理。”

“不合理你还往我这里交。”卢思薇想,你要不是我儿子,现在就可以走人了。

凌彦齐面不改色:“不管是纠错还是完善,都要时间,起码半天。可你现在就要啊。而且很多项目经理这几天都在开会,压根就不理我们部门的人,那数据都是让底下的助理秘书,随随便便报上来的。”

“有这事?”卢思薇指了指大班桌上的电话,“那你就在这里打电话联系,你认为数据有问题的那些项目,一个一个来。”

2015年,天海地产国内总共有两百多个在售或预售的地产项目,对应着的是两百多个项目经理,还不止,谁都知道地产项目耗时长,这些项目经理,起码有三分之一变更的可能,不是离职就是调岗或是兼任。

经济发达地区的员工还好说,有交接工作的觉悟,三四线城市以下,有时候问新来的项目经理,屁也问不出来。

卢思薇本想从人力资源部调一位同事上来协助凌彦齐,他笑着摇头说不用,还说:“你这电话,就是尚方宝剑。”

那天下午她没事,就在办公室看儿子打电话。她本不看好他,却发现,他去销售管理部才一个来月,各区域楼盘的销售情况,甚是清楚。她问他:“你怎么知道这个楼盘的销售数据,和他们现在提交的不符?”

凌彦齐答得轻巧:“因为他们发过邮件啊。”

那些报喜不报忧的邮件,卢思薇从来不看。

她又问:“你平时没事,就盯着这些邮件看?”难怪,她每次去巡视,都觉得他只是坐在办公室里无聊发呆,浪费生命。

“不是。去了销管部才看,以前从来不看。”

卢思薇“哦”一声,这才像她儿子,不肯额外多用一分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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