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8.裁衣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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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林栝威逼着严其华在恩绝文书上摁了血手印之后, 胡寡妇推心置腹地劝严其华,“济南府的能人太多了, 白天刚送走个官老爷,夜里又来个蒙面汉,耍钱的人更是深不见底, 咱们根本开罪不起, 你听我一句劝,往后就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吧。”

饭桌上, 被剑戳出来的大洞明晃晃的,严其华仍心存后怕,也便应了。

过了两日,桂圆跟个婆子提着东西找到涌泉胡同。

严清怡当然不可能在, 胡寡妇假说严清怡出去办事, 一时半会儿回不来, 花言巧语地哄骗着桂圆将东西留下了。

里面不但有笔墨等物, 还有两斤点心。

严青旻馋点心,可更稀罕那两刀纹理细密的纸和那一盒四支粗细不同的湖笔, 紧紧盯着移不开眼。

胡寡妇怎可能给他用, 提到小仓转了一圈,换回来三两银子。

严青旻气不过,告诉给严其华。

严其华手头早就痒了,只苦于荷包干瘪瘪的, 上不了台面玩, 听说胡寡妇得了银子, 当天夜里拳打脚踢地硬抢到手,转天输了个干干净净,又去跟庄家借。

庄家本来不肯赊银子,但惦记着严其华有个漂亮女儿,就痛痛快快地答应了,“严老二,你可得想清楚了,三天之内你连本带利还回来好说,还不回来的话,就得拿你闺女抵账。”

严其华已经没有闺女了,闻言便有些犹豫,可当时已经输红了眼,就想赶紧翻回本,只迟疑数息,就在契书上画了押。

短短小半个时辰,将抵押闺女的十两银子也输了。

严其华回去把家里翻了个底儿朝天,找出胡寡妇藏着的一只银镯子。胡寡妇怎可能给他,两人又上演一起全武行,以胡寡妇失败而告终。

银镯子才一两重,距离连本带利的十五两差得远。

严其华又往张氏那里要,连哄带骗拿回来一吊钱。

东拼西凑,恨不得把家底都卖了,也只凑出三两银子。

严其华真慌了,收拾出两件衣裳准备跑路,可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,还是个虎背熊腰的壮汉。

第三天头上,壮汉到严家领人。

闺女是没有的,倒有个风韵犹存的小妇人,壮汉打量几眼想拉回去抵债。

谁知胡寡妇是个硬气的,抓起剪刀对准自己的脖子,“你要是非得强逼我去,我宁可死。”

她平常风流归风流,可也讲究你情我愿,只挑顺眼的往家里领,若是进了那种地方,可就身不由己了,不管自己愿不愿意,不管来了什么人都得接。

最关键的是,坐下娼妓的名声,严青富也就是她儿子田二胖一辈子就毁了。

她之所以想再嫁给严其华,除了着实爱他的长相和床上的功夫,还有想给儿子找个爹,能扶持儿子。

壮汉此来是讨债并领闺女的,这婆娘一来没有契书,二来不想横生是非惹上人命官司,因见胡寡妇喉咙处已经渗出血丝,知道是个能豁出去的,一巴掌把她挥开不耐烦地说:“滚一边去,别碍着大爷的眼。”

可对跪在面前的严其华却是底气十足,见讨不回足够的银子,抡起手上棍子往严其华腿上砸。

他身高马大,又是用足气力,直疼得严其华惨叫连连,叫过几声便晕死过去。

等醒来,发现右腿断了。

三房人都围在床边叹气,唯独张氏心疼儿子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要把攒了几十年的私房钱全都拿出来要请郎中给严其华治腿。

孙氏不愿意,凉凉地说:“虽说是娘的私房钱,但也都是儿孙们孝敬的,不能都填补到他一个人身上,老二都有闲钱去耍,还能没银子看病?”

严其华气急败坏地说:“不给钱也好说,把严青贵叫过来伺候我。”

一言既出,惊了四座。

孙氏脸色变得煞白,严其中本就有些猜疑,见状顿时明白,扯过孙氏就朝着脸上扇耳刮子。

孙氏一边挠严其中的脸,一边扯着嗓子骂:“还不是因为你不中用,我是为了给你留个种。”

张氏往左看,老大两口子撕打,往右看,老二躺在床上哎哟,还剩下个老三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,站在角落里屁都不放一个。

张氏觉得从心底往外泛凉气,索性双眼一闭晕过去了。

胡寡妇冷眼瞧着,一滴泪都没掉,反而觉得严其华断了腿倒是件好事。

走不了门也惹不了事,也不可能满院子追着打她,而且两只手仍然好好的,耽误不了干活。

没过几天,胡寡妇搬来一大捆柳条,让严其华编柳筐,每天编三只,编不出来就别吃饭。

胡寡妇没米下锅,正好她也懒得做,看见西屋烟囱里冒烟就端了碗到西屋等着。

孙氏不开门,她爬梯子翻墙头过去或者就在坐在大房门口吆喝,“嫂子开开门,施舍碗饭吧,家里揭不开锅了。”

张氏怕饿着儿子跟孙子,少不得腆着脸央及孙氏,而且还得从私房里掏钱补给孙氏。

如此一来也成了惯例。

就只苦了严青旻,天天要给严其华端屎端尿,至于能不能吃上饭,也得看胡寡妇脸色。

严其华每天活儿不少干,饭又吃不饱,还时不时被胡寡妇吆五喝六地骂,不由就想起薛氏的好处。

薛氏性子温顺,人前人后都把面子给得足足的,便是受了委屈,只会偷偷抹眼泪,何曾会呵斥牲口般打骂自己?

这一日便挑唆严青旻,“被这恶婆娘管着,日子没法过了。你去找你娘回来,我把这毒妇休了,以后还是咱们一家五口过。”

严青旻早就受够这样的苦,趁胡寡妇去西屋讨饭的空当,跑去找薛青昊。

薛青昊得了严清怡的嘱咐,绝口不提薛氏住处,只从兜里掏出三文大钱,“你要是饿就买两只包子吃,早先娘说带着你,你自己非要跟着爹。娘好容易得了清闲,你忍心再让她回去受苦,我可不能。我现在姓薛不姓严了,那个家我半点不想回去。”

严青旻看着他满脸意气风发,身上衣衫干干净净,低头又看着自己好几天没洗散发着尿水臭味的衣服,眼泪“啪嗒啪嗒”往下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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