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五章 无处藏身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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钟可情的背影一瞬间好似消瘦了许多,单薄地像一张纸,像折翼的蝴蝶,在半空中飘摇,给人一种随时坠落的柔弱感。

钟可情习惯性地推开房门,鞋子也没有来得及脱,倒头便钻进被子里,身子蜷缩成一团,在寂静的空间,瑟瑟发抖。

是假的,一定是假的。钟可情拼命地闭上眼睛,强迫自己快点入睡。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不过是一场梦而已,梦醒之后,她依然陪在谢舜名身边,他们可以在一个办公室里和平共处,哪怕他喜

欢使唤她,她也无所谓,心甘情愿地为他做所有事。明明盖了很厚的被子,可她的四肢却越来越冷。双脚缩在高跟鞋里,双腿顺着身子弓起,不知不觉中竟然抽起筋来,前脚掌和大拇指传来的痛感直入神经,令她无法忽视

这不是梦!

若真的只是一场梦,她为什么会感觉到疼?胸口为什么会闷闷的,为什么浑身酸软无力,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?

刹那之间,钟可情的心寒彻。

她从胸口复又将那张报纸翻出来,反复地读,反复地读,直到深埋在心底的眼泪倾泻而出,她才明白,其实她还会为一个人哭。

版面上的那张照片,谢舜名的手紧紧握着手机,手机屏幕反复闪动着,分明在播出电话,可是电话另一端却无人接听……

钟可情看到照片右下角的时间,心口像是被谁挖掉了一口肉似的,刺刺的,难受到了极点。

那个电话是打给她的吧?

可是那个时候,她的手机被盗,而她本人正疯狂地往流光医院赶,只为赶回去见那个根本就没有生病的贺迟!

她努力地回想着当日的种种,大脑一阵抽痛,再睁开眼的时候,她赤红的眼眸深处藏着更加沉重的自责。依照照片上的显示,谢舜名是那天早上在高速川云段出的事,而钟可情清楚地记得,那个时间点,她差一点就能看到事故现场了!为了能见贺迟“最后一面”,她让唐糖绕

道而行,以至于没能见到谢校草最后一面!

钟可情从来没有一刻这样恨过自己!

若不是她的自以为是,若不是她的痴傻好骗……她或许不会错过他。

若是重生之后的她,可以守本分,可以远离他,不认识他,不接触他,不和他订婚,他就不会出现在前往机场的路上,更不会出车祸!

女人的仇恨真是可怕,她们恨别人的时候拼尽全力,而恨自己的时候,则是拼了自己的命!

钟可情将所有的错都归咎到她自己身上,就像报纸上写得那样,她命硬克夫,好像害死谢舜名的人就是她一样!

她伸手抚摸着那张破碎的容颜,泪水啪啦啦地打在他的脸上,他身上的鲜血就好像融化开来了似的,顺着报纸往下流。

钟可情盯着他的鼻尖喃喃自语:“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……就这样死掉,还不肯告诉我真相……”

“你有没有想过,真相被揭开的那一刹那,我很有可能会崩溃……”钟可情一边哭着,一边拍打着那张黑白照片,声嘶力竭。

好一会儿功夫,她从床榻上翻身下来。

狠厉的目光扫过床头,正巧看到了茶几上,那一盘水果中央摆放着的水果刀。

双眸之中寒光一闪,她伸手握住了那把水果刀,对着自己的手腕柔柔的划了两道,任由鲜血顺着苍白的肌肤往下流。

刺鼻的血腥味儿很快漫步了整个空间,钟可情仿佛听到身体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:“现在,你总算知道那把刀的好处了吧?”

钟可情心神一震,那人竟是季子墨。

在她的神智最为模糊的刹那,沉眠在她身体深处的季子墨,竟然在慢慢觉醒。

“可情表姐,鲜血从身体里流出的时候,你是不是觉得压在心头的痛楚突然间就减轻了?”季子墨用稚嫩地声音问她。

钟可情目光呆滞地点点头。正如季子墨说的那样,原本堵在心头的那一股怨气,都随着自己血液流走了。

“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呢。”季子墨声音轻灵,却令人深思,“我最相信的人背叛了我,我觉得自己都快无法呼吸了,所以,我才用刀子切开了血管……”

钟可情沉默不语,静静地听她说着。“可是,我和可情表姐不一样。我是一个病人,我不懂什么医术,我纯粹是为了让自己的心能够舒服一点才割开了手腕,我没有想到那么做,真的会死……”季子墨的声音里

藏了几分哀怨,“倘若我是可情表姐,倘若我一早就知道那么做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,我就算心痛,也一定会继续忍着,因为这世上还有我珍爱的人,难道不是么?”

钟可情的背脊微微一震,已然混沌的眼眸又渐渐轻灵了起来。“可情表姐,我有多后悔,你知道么?”季子墨一边说着,一边叹气,“因为后悔,我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,我宁愿一辈子被封印在这具躯体里,我宁愿摆脱轮回,我也要在

这里静静地守候,看着我珍爱的人,安好。”

听她这样说着,钟可情的心底隐隐生出几分惋惜来。那孩子确实是因为一时无知,才落得如此下场。

“可情表姐,你难道也想和我一样后悔么?”盯着她手腕处不断流出的鲜红血迹,季子墨焦急道,“还没有见到谢少的尸体,你这么快就要放弃么?”

“我没有勇气去他的墓地见他。”钟可情颓然躺倒在床边上,幽幽地说。她目光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的手腕,心中隐约有些犹豫。

“那万一他还没有死呢?俗话说,活要见人死要见尸,万一谢少还没有死,万一他还在这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静悄悄地等待着你,你就这么死了,你难道不觉得可惜么?”

季子墨这一声叹息格外轻微,但却震颤地钟可情猛然回过神来。

是啊!不过是一篇报导,她连他的尸体都没有见到,就为此自杀?万一,他还好好的活着,那她岂不是死得很冤枉。

“可情表姐,醒醒吧——”季子墨的声音越发的微弱,那一抹魂魄很快又陷入了沉眠,藏进她的内心深处。

瞪着血泊中的自己,钟可情浑身一震,用力按压住伤口,从床上跳坐起来,翻出药箱,进行了简单的包扎,而后拨打了120。

房门反锁着,张小蝶在门外敲了很多声,都得不到应承,就当她将小麒麟放下,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,门锁嘎吱一声,悄然扭开。

张小蝶看到浑身是血的钟可情从房间里出来,顿时吓了一跳,盯着钟可情的手腕,神情慌乱道:“小姐,你怎么了?你怎么能做傻事?”

“不是做傻事,你误会了。”钟可情静静抬起头,一双眼眸平静如水,“想削个苹果吃,只是一不小心划伤了手而已。”

鲜红的血液滴答答落在地板上,湿腻腻的一片,看上去触目惊心。

张小蝶左看右看都不觉得那伤口是“不小心”划开的,她紧张地上前,想要帮钟可情止血,这才发现钟可情自己已经做了紧急的止血措施。

“伤口这么大,得去医院处理一下才行。”张小蝶焦急道。

钟可情目光沉静,“别担心,我已经叫了救护车。”

连救护车都叫了?

钟可情想做什么?张小蝶有些摸不着头脑。张小蝶读的书不算少,学历与季子墨相当,可不知怎的,自打几个月前,她就觉得自己突然间跟不上季子墨的思维了!到了现在,季子墨做的一些事,她甚至有些无法理

解了。两个人的智商,像是在几个月之间,就拉开了一大截似的!

不过二十分钟时间,救护车就匆匆赶到。彼时,钟可情已经换上了一身男装,面上带着口罩,头顶带着鸭舌帽,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。她瞥了一眼沙发上的小麒麟,对张小蝶吩咐道:“带上小麒麟一起走,这个

星期,我们恐怕都要在医院度过了。”

“啊?”张小蝶完全没能理解钟可情的意思。不过是划伤,为什么要在医院呆一周啊?

钟可情朝她递过去一个眼神,张小蝶顺着她的视线往窗外看去。

不远处,一排排小轿车正朝着季家大宅的方向开来。

季家所处的地段虽然算不上郊区,但车辆并不算多,堵车这种事情还是前所未有的。可是眼下,左转第二个十字路口的地方就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了。

张小蝶联想起今天早上看到的晨报,恍然大悟道:“好的,小姐。”眼下这种情况,为了不被媒体围堵,唯一的办法就是借助救护车脱身了吧?毕竟在A市的车辆系统中,救护车最大,包括警车在内,为了保证病人的安全,所有的车辆都必

须给救护车让行!

在媒体的簇拥中,乔装之后的钟可情被医护人员抬上了担架,而作为看护人的张小蝶则紧跟在她身边,一道上了车。

抵达流光医院之后,救护人员对钟可情的伤口进行了消毒、止血和包扎,吩咐她留院观察两天,嘱咐张小蝶小心照看着,以防病人情绪不稳定,再次割腕。

张小蝶配合地点头。

等到医护人员离开,钟可情从病床上翻身下来,潜入心内科,找到自己的办公桌,换上白大褂,而后搭着电梯直接去了六楼。

贺迟的心脏移植手术虽然是假的,但在外界闹得沸沸扬扬,为了防止给流光医院的声誉带来不好的影响,他一直还住在加护病房,不与外界接触。

啪——

钟可情大力推开病房大门,毫不客气地一掌拍在他床头上,斥道:“谢少出车祸的事,你是不是知道?”

“是不是你为了阻止我们结婚,找人开车撞得他?”钟可情的目光中满是斥责和怨恨,心里头的痛楚一层层在空气中蔓延。

她目光清冷,但深沉的瞳仁里分明燃烧着点点燎原之火,浑身都散发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戾气。

一大清早看到那条新闻的时候,贺迟就懵了。

他们拆白党虽然是诈骗集团,但……存在的几十年来,做事一直讲究原则,杀人放火的事,是绝对不会沾上的。

他是想过要阻止谢舜名和季子墨结婚,可他贺迟再怎么混账,还不至于去杀人!

“不是我。”贺迟目光定定地看向她的眼底,平静说道。尽管他知道,她不可能会再相信他。死者大过天,谢舜名死了,就占满了她的一颗心,他想要赢回来,何其困难?

“怎样证明不是你?”钟可情的目光冷似利剑,言语间咄咄相逼,根本没有跟他任何退路。

她猛然朝前跨开一步,一拳毫不留情地砸在贺迟左侧胸腔的刀口上,沉声问道:“你以为你有不在场证明,我就不会怀疑你么?”

贺迟的伤口针扎一般疼痛,可胸口的那块软肉却像是被人捏碎掉了一般,变得毫无知觉。原来,她是这样不信任他。

贺迟不经意间嗤笑出声:“是啊,我根本不值得你信任。是我,就是我找人开车撞的,为了拆散你们,我不惜买凶杀人,弄死了自己的好兄弟!”

他那“爽朗”的笑声敲击在钟可情的心头,压抑得她无法呼吸。

贺迟深邃的瞳仁里流露出几分悲哀:“我承认了,你满意了么?这儿一个人都没有,你要不要杀了我,替他报仇?”

贺迟笑得坦然至极,但落在钟可情眼中,却极其刺目。她根本不想去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,她恨透了眼前这个害死谢校草的人!

“用这把刀。”贺迟将床头托盘里的水果刀递了过去,而后指了指自己的心窝,笑道,“狠一点,就插这里!”

钟可情颤抖着手,接过那把匕首,对准了他的心窝,真的要刺下去。

刀尖触碰到他的伤口时,她手上的力道才渐渐减缓。她冷冷扯出,怒目瞪着贺迟:“想这么痛快的死,没门!”“不让我痛快的死?”贺迟勾了勾唇,落寞地笑,“听闻他最后是因为失血过多,挣扎了好久才死的。不如……”贺迟朝着钟可情伸出手腕,笑道,“你在这里切一刀,划开静

脉,亲眼看着我失血过多而死吧?”

钟可情握着匕首的手在不停地颤抖,刀尖碰到他肌肤的刹那,背后猛然收到一股冲力!

“疯了!你这个疯子!”唐糖不知是何时推门进来的,一把将钟可情推开,而后夺过她手中的匕首,将那玩意儿扔得老远。

钟可情冷冷望着她,淡漠地启唇:“来得正好,害得我不能见谢医生最后一面的人,正是你!”

唐糖心中一惊,陡然明白过来。她与贺迟对视一眼,便猜到钟可情知道了什么。“偷走我电话的人,也是你吧?”钟可情开门见山道。A市的治安一直很好,加之她对电子产品并不热衷,用的手机还是季子墨上学的时候用的旧款,很少有小偷能够瞧得上

眼。那样的手机居然在机场被偷,她原先就觉得奇怪,只是从机场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闲下来过,所以也没有刻意去追究。

唐糖咬牙不语。

贺迟抬起头,目光与钟可情相对,坦然道:“不关她的事,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。为了得到你,我不惜想法设法地支开谢舜名,最后残忍地将他杀害——”

“你!”钟可情气得双目喷火,不管不顾,随手抡起床头的花瓶,就朝着他的脑袋上砸去!

花瓶准确无误地落在贺迟的脑袋上,鲜血哗啦啦地往下流。

钟可情猛然怔住,她原以为他会躲开的……她完全没料到,心肠那样毒辣的一个人,竟然木讷地站在那里任由她折磨!

站在一边的唐糖也看得心惊,她慌忙捡起床头的毛巾,用力捂住了贺迟的伤口。“姓季的,你疯够了没有?”望着贺迟的伤口,唐糖终于心下不忍,扭过头来,与钟可情怒目相对,“谢舜名的死完全是意外!贺医生不过是想留下你,从来就没有想过杀人

放火!”

“凭什么让我相信他。”看着贺迟流血,钟可情的心不是不痛的,只是理智告诉她,不能再轻易相信任何人。“季子墨,你公平一点好不好?”唐糖的双目瞪得通红,声音喊得嘶哑,“贺医生和谢医生都是人,你为什么那么在乎谢医生,却不管贺医生的死活?是贺医生先喜欢你的,

你一边和贺医生还在交往,另一边就一声不吭地跟谢医生出国注册,换做你是贺医生,你会是什么心情?”

钟可情被她呵斥住,一时间竟无言以对。唐糖说得不错,与贺迟之间的关系,是她没有处理好。若换做她是贺迟,也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他们二人结婚的。“谢医生过世了,我们也很伤心很惋惜,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贺医生头上!你这样对待贺医生,不过是为自己的寻求一丝解脱,因为在你内心深处,一直

都认为谢医生是因你而死的,难道不是么?”唐糖的话一针见血,切中钟可情的要害。“你爱谢医生,可谢医生却死在去机场的路上,你恨自己,但你又没有勇气陪他一起去死,所以……唯一的办法就是寻找一个发泄对象,将你对自己的仇恨尽数转嫁给他!”

唐糖冷嗤一声,“季子墨,你要认清楚,你自己就是这样一个胆小懦弱的人!”

唐糖咄咄逼人,钟可情的面色越来越差。

头上挂了彩的贺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,挣脱唐糖的束缚,对着她怒吼一声道:“你够了!不要再说了!我和她的事,不用你插手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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